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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诈骗园区:罪恶与绝望的漩涡
2025-1-27 10:50
头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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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乐头条专讯:过去一年,许博淳本已很少再做恶梦,但当中国演员王星被骗到缅甸的事件被曝光后,他在手机刷到当地各种画面,夜里又开始辗转反侧,睡不好了。
 


今年39岁的他,一年多前经历了跟王星几乎一样的事情。

2023年7月,在上海生活的许博淳接下一宗到云南当临时演员的工作,为期三个月。 6日,他从上海南站坐36小时硬座火车前往昆明,再转车到西双版纳。抵达当晚,他被收去手机护照,被持长刀的人要胁攀过大山,越过国界进入缅甸,最后被迫成为诈骗园区一员。

在那里,他目睹生命的脆弱:四人被枪杀,没有业绩的人会被棍子打,「求饶也没有用」。但他没有像王星般幸运,四天就被救出来——这样日子他过了两个多月,家人付了近百万人民币赎金后才获释。

出来之后,许博淳一直做恶梦、掉头发。在那些梦里,他还是站着、被人用棍子往屁股一直打一直打。

2023年8月,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OHCHR)发布电诈报告,指出超过12万人被迫在缅甸进行网路诈骗活动、身在柬埔寨的则有10万人。同年,关于缅北电诈的电影《孤注一掷》在中国上映,触发社会对诈骗园区的讨论,但此后事件慢慢隐没在人们的视野。

一直到王星失踪,大众惊觉缅甸诈骗死灰复燃。李玲是意大利威尼斯大学亚洲和北非研究所博士生,长年关注东南亚诈骗产业发展及受害者支援。她说,诈骗犯罪其实一直在蓬勃发展,各地园区之间均有保持交流,「跟2022年相比的话,(规模)都有变大变多」。

她还提到,与柬埔寨不同,缅甸在2021年爆发军事政变后,军政府机构「完全分崩离析」,这导致他国政府、非政府组织难以介入救援,而当地受害者受到的暴力对待,也比柬埔寨的「要凶狠很多」。


高薪工作成鱼饵

许博淳接临时演员的活将近十年,他视这为谋生的一种方式。他原本在一所教育机构任职,2020年疫情爆发后被裁员。他转为全职斜杠族,接临时演员的活就变得「好像家常便饭」。

2023年6月底,他在微信群里看到一个去云南的招募,号称月薪一万元人民币。他算过,如果能在剧组待上两到三个月,包吃包住,既可以缓解生存压力,也能攒下钱,「防止现在大环境的不确定(性)」。

他7月初从上海出发,花了近两天时间才到达西双版纳的集合点。当时夜幕降临,许博淳发现还有四个跟他一样来「工作」的人,负责人点好人数后,把他们载到一处山脚下。一下车,「除了月光看不到任何的路灯、工作人员,什么也没有的感觉」,许溥淳才感觉不对劲。

身边的树林里冒出十几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他们腰间别着刀。其中一人开口安抚:「你们不要慌、不要怕。」他说在山的另外一边,有许多从泰国走私过来的货,需要许博淳他们配合,「去背一下」,「来回就两三天的时间」。

一说完,这些人就拉着许的手往前走了。许博淳形容,那不是正常的山路,满是溪流石子,走没多久,「鞋子湿透了,大腿也蹭了很多泥土」。但「迷彩服」不让退出。

歇息的时候,许博淳问那四个人为什么来。当中一人回,「大概是一周前,他们的老乡回家请吃饭去唱KTV,说赚了很多钱,就是(因为)这种背货。」



经济下行导致的生活困难,促使人们出外谋生。

2023年11月,中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一份治理电诈工作报告,当中数据显示,中国检方以电信网络诈骗、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以及掩饰、隐瞒犯罪所得三类罪名起诉的25.3万多人中,53%人没有稳定职业。值得留意的是,有31%的犯罪者年龄在25岁以下。报告形容,在校及刚毕业学生逐渐成为犯罪集团的吸收对象。

李玲曾经在2022年到2024年间,对中国电诈幸存者(从缅甸逃脱的人)进行追踪调查。她接触到的100多人中,超过一半年龄在25岁以下。

「现在(中国)大学生或中专生就业率是非常低的,那也促使他们想出国去谋生路。」2023年6月,中国16至24岁的青年失业率攀升至21.3%,创下2018年有统计以来新高。

除此之外,李玲还发现受害者来自的省份变得更多更广。 「之前的话,很可能我们遇到的大多都是像江西、云南、广西、广东,然后最近我们都会有遇到东北三省。」她猜测,当邻近地区的人们变得有警觉,诈骗者也开始把手伸向更远的地方。



骗子「杀熟」渗透各个微信群

走过好几条泥路、坐过摩托车、大卡车,两天过去,许博淳一行人最后抵达缅北郊区一家农家院子。

他这样描述第一眼的情景:院子是密闭的,看不到光。 30多个穿着绿色服装、有长步枪和电棒的缅甸雇佣兵,围着七、八十个赤脚蹲在地上的中国男人。他们都戴着手铐,很多看着像未成年,「有的趴了墙正在被打」,拿棍子打人的是华人。

许博淳说,那个院子是一个「人口贩卖中转点」——每天都会有园区的代理来挑人。每个人刚到院子都有一个标签,比如:「许博淳7月11号」。他听过一个传闻,如果30天没被选走,这人就会被送到妙瓦底或是医疗船上进行器官交易。

在被挑走之前,许博淳说,这些华人会用被困者的手机强行刷脸解锁,「第一步是把你的支付宝微信各种钱刷走,第二步是强行的用你的手机做贷款。」他见过人反抗,结果有四个人在他前被枪杀掉。 目前无法查实这种行为。

第三步,就是加入被困者的微信群。诈骗团伙里的华人会用小号潜入受困者手机的微信群中,观察不同讯息,时间久了再慢慢发去各种虚假讯息,骗人过来。

不断学习语术,是骗人的一个关键。李玲也感到,诈骗已经到了一种「防不胜防」的状态,人们不是说有警觉性就可以,「王星这个事件如果你去细挖它的话,你会发现他们(骗子)用的是非常业内的语术。」


像许博淳被骗去云南的通告,一开始表明是「S级的大制作」,「大演员、大导演、大制作」——这让受害人觉得,保密是必然的。所以到达云南后,对方要求交出手机身份证,他也没有任何怀疑。况且接到通告,他还要先经过一轮面试,「他有要求身高,然后年纪不要太大,也要求能说一些台词」。

诈骗渗透进各个行业且不限于中国大陆的华人圈。去年12月,台湾火舞表演者谢岳鹏在Facebook社群「街头艺人资讯交流平台」看到出国表演招聘。贴文中写的是繁体字,应招流程跟平常在台湾接洽的一模一样,留言区也有很多业界朋友留言。

在私讯后,对方能出示交通安排以及跟人员交接的详细安排,「我觉得真的蛮像台湾人」,谢岳鹏于是没有怀疑地登上飞往曼谷的飞机,落地后坐上七、八小时车,直到从湄索坐木船过了河,才知道出事了。

「对方说的语言已经不一样,也有军人拿着枪、全副武装在那边,」他还留意到,园区插着的旗帜已经不是泰国国旗了,「那时候才开始觉得说:啊,惨了,大难临头了。」

「这个很可怕,」李玲感觉到,诈骗集团找了各种外包人员,写出不同的招聘案——有的时候,这些外包人员甚至不知道是为诈骗而写。更重要的是,在她接触到受害者中,有人更是从「58同城」等正规求职网站找到工作,最后才知道被骗。

越来越嚣张的园区

除了诈骗招数层出不穷,园区每次转移地方,都变得越来越猖狂——这跟它的发展历史相似。

1990年代初,台湾兴起电信诈骗产业,后来扩散到中国福建福州。但自2009年两岸签订协议共同打击,诈骗基地就转到东南亚。当时菲律宾、柬埔寨开放赌牌,为网络赌博诈骗提供了温床。

据澳洲墨尔本大学当代中国研究讲师方易仁(Ivan Franceschini)与李玲等人的实地研究,从2010年代中期开始,原本只在住宅单位或酒店运作的诈骗公司聚在一起,共享设施,形成现在的「园区」模式。

2019年,柬埔寨颁布「禁赌令」,诈骗集团又要转移。那年,缅甸出台「赌博法」,允许外国人开赌场,变相给诈骗产业提供便利。于是团伙慢慢在缅甸三个地区集中:四大家族控制的缅北老街、金三角地区的大其力,还有KK园区所在的缅东妙瓦底(Myawaddy)。

近年,中国警方不断打击缅北诈骗,到2023年成功逮捕「四大家族」头目。今年11月,中国公安部发布消息,称近缅北地区规模化园区全数被铲除,但同时表示涉诈人员向南到了妙瓦底等地区。

珍尼弗(Jennifer Wang)是全球反诈骗组织(GASO)个案顾问,她以「音乐椅」形容产业行动,「今天这里不行了,我就去柬埔寨,柬埔寨不行了,我去菲律宾,来来去去都是同一个集团在搞诈骗,结构全部一模一样。」

她指出,园区的运营全由物业管理公司负责,要转移地方时,诈骗集团也「只是搬人而已」。

 

近年缅甸不稳的局势,也让集团变得肆无忌惮。

2021年,缅甸军方发动政变后,武装抵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军政府的力量压不住它们—— 2022年9月,全国330个乡镇中,军政府只控制了不到四分之一。

许多园区都有武装提供保护伞。以王星所在的妙瓦底为例,那里位于缅甸东南部的克伦邦(Kayin State),由克伦边防军(BGF)力量占据,官方难以靠近,「我做什么东西反正都没有人管,我肯定是越弄越嚣张,」珍尼弗说。

在院子待到第23天,许博淳终于被选走。他被带到果敢老街「红莲宾馆」。据他提供的照片,宾馆外观就像大陆其他小县城的老旧宾馆无异,但从外部看去,每扇窗户都安上了一层很密的防盗铁窗。

许博淳记得,宾馆一共有七层,每层楼有两个诈骗团队、各100人,「基本都是中国人」;另外还有2、30名缅甸人持枪看管。工作时间从早上十点半到凌晨两点,每人会被发一台电脑、四台苹果手机,保持20个帐户在Instagram上跟人聊天,诱骗他们投资泰达币(USDT)。

每天会有两顿饭,主要是面条。有一天吃饭,他听到团队领导跟老板说,「你别总是搞你们福建的紫菜汤给他们喝呀」。这让他认定老板就是福建人。

可是他很快就没胃口吃。第一周适应期过后,还出不了业绩的人每天在下班后都被体罚——每个团队折磨人的方式都不一样,「我这个团队是喜欢用棍子从屁股往下打,像我隔壁那个团队喜欢拿烟头烫。」

谢岳鹏在妙瓦底也受到了体罚。刚到园区时,负责人让他联络家属缴付三万美元赎金,之后被关进小黑房,遭拳头或棍子殴打五天。放出来后,谢岳鹏偷用电脑向家人求救不果,被发现时再被押至军事基地进一步体罚。

他每天被脱掉上衣、铐在单杠上曝晒3小时,「流血、脱皮,也不会给你擦药」。面对屈辱折磨,他想过自杀。但当想到死后器官可能被卖掉,「感觉好像又便宜了他们」,谢岳鹏开始积极想办法逃走。


如何从园区里「捞人」

在许博淳所在园区,每个月至少有一次「报平安」的机会。

8月,许博淳终于能用上电话,在全程被盯着的情况下找好友聊天。他联系上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断聊起自己已经不在的父亲,希望朋友能看出端倪,他又把所在地址发给朋友,然后删除记录。

9月29日中秋节,许博淳再次联系上朋友,但朋友表示:「救你很难……内地警方取证很难,而且跨国沟通很难。」

在发现家人失联后,警方总是民众第一个想到的求助方式,但他们往往在这里碰壁——「不予立案」。王星事件之后,有人在网上整理出一份「星星回家计划」文档,供人填写受害者资料。截至发稿时,文档录得超过1700个个案,当中接近一半人都表示警方「不予立案」。

「成年人的话,首先立案(率)其实是挺少的,并不是你报案他就给你立案,」李玲说,证据对警方来说很重要,「只有你知道是谁卖你,然后你的图片说(显示)你已经被拘禁了,或者受到暴力对待,你才可以被立为『非法拘禁』的受害者。」


2023年,来自云南的郭小姐一家在接到派出所电话后,才知道17岁的弟弟人在缅甸佤邦。她先去户籍地派出所报警,再致电中国驻缅甸大使馆、驻曼德勒领事馆,但最后都获得没有后续跟进。

过去四年,珍尼弗一直在参与救援工作,她说,碍于行政和外交问题,这过程一般进展很缓慢。

官方救援渠道大概是这样子:在立案以后,所在县的公安要把案子报备省厅,省厅再报给北京,北京要报给外交部、外交部再转给大使馆,然后发出公函,敦促当地警方办案。 「如果走到这么远的话,最少都要几个月」,珍尼弗说。

焦急的家属只好转向民间救援队,从园区里「捞人」。

几乎每天,珍尼弗都会接到来自妙瓦底的求助,但她坦言不太乐意接缅甸的案子,「你没有给赔付(赎金)你是出不去的」。

作为非政府救援组织,珍尼弗坚持不缴赎金,她觉得这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情,「今天你在缅甸把五个人用赔付的方式搞出来,他同一天不知道在哪里又骗了十几个人进来,这件事情永远是不可能救得完。」

在小红书、抖音、快手上,郭小姐见过不少民间救援队。她进了一些群,发现被骗的人数量庞大,最多的一个群有400多人。她也曾问过价:在佤邦邦康要20到30万人民币,老街要价40万是常态。

香港人阿美(化名)的家人在2024年8月失联。在报警后,她直接收到园区联络人传来报价,说要50万美元(约400万港元)赎金。阿美表示无力支付,对方回覆「没有办法」,只好「安心上班」。跟郭小姐一样,阿美也有发邮件联络中国驻泰国大使馆,但获回覆事件在缅甸发生,不能处理。


不给赎金、官方未能跟进,珍尼弗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你把你自己的新闻弄大,希望泰国可以帮你」。

在王星失踪后,其女友在微博发帖求助,获知名演员转发关注。在王星失踪的第四天,泰国警方就表示已成功寻回。珍尼弗觉得网友的猜测有道理,「我觉得就真的就是一通电话而已」。

事实上,虽然泰国对缅甸没有管辖权,但两国关系一向密切。目前许多受害者都是从泰国边境城镇湄索(Mae Sot)过去妙瓦底,泰国对事件也有一定责任。泰国也主宰部份缅甸资源。像妙瓦底的电力就是由泰国提供。

李玲说,「我们一直在开玩笑,就是只要泰国敢把妙瓦底的电给断了,他们就工作不起来。」

不过确实,无论是香港政府还是台湾,在救援方面他们都有寻求泰国帮忙——谢岳鹏最后找到机会找自己电脑的IP位置发给台警,后来被告知有人帮缴了3万美金赎金,成功在1月14日回台。

过程中,台湾驻泰国代表处、移民署驻泰警官和和泰国观光警察总局有份协助。但至目前为止,谢岳鹏并不知道是谁替他付了赎金。


是诈骗犯,还是人口贩卖受害者?

郭小姐最后在一位家属的牵线下,找到可信的人,花了27万人民币把弟弟捞出来。

她跟珍尼弗一样,也不觉得弟弟是被「救」出来,「只能算人和钱的交易」,而且她相信这个捞人也是产业链中的一环。只不过那时候,「(赎金)确实是唯一的手段。」

中国官方在救援上没有发挥作用?李玲说,并不完全是。她提到,过去中国面对未成年受害者,也迅速在国内逮捕了人贩子,「中国这边的手续是齐全的」。 2024年曾也有未成年人在柬埔寨被困,李玲说,有人带着警方证明直接到了当地,希望把受害人带回家。

那为什么对于其他案件,中国似乎一贯被动处理?李玲认为,说到底,就是中国对人口拐卖案件的不重视。

目前,大陆《刑法》中并没有「人口贩运」罪,只有「拐卖妇女儿童」罪。 「他把男性拐卖撇出了这个法律之外,」李玲说,园区大部份都是男性受害者,但中国大陆就是不愿用「拐卖」这个词,接案件的人自然也难以跟进。

另外一个主因,是中国「会觉得他们是罪犯,都是诈骗的」,她说,「如果这个口子(人口贩卖)开下来的话,所有人都会说自己是人口拐卖受害者,那么警方去处理这类案件的压力就会变大。」

但李玲不断强调,确定人口拐卖受害人身份非常重要性。她提到,泰国目前有受害者辨识机制,当中结合了跨专业团队(MDT)合作,评估受害人是否符合人口拐卖定义——王星获泰国警方确认为人口贩运受害者。

李玲指出,人口拐卖的受害人会得到官方证明文件,不仅降低了回国遭受审判的概率,也能得到非政府组织各种资源帮助。

更重要的是,只有进到这个鉴定程序,专业团队可以在访谈中获得更多的证据,有助整个产业调查,「我们需要知道现在的最新的趋势,在园区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王星事件之后

王星回家之后,一名国内受害者家属创立了一份电子文档,供失踪者亲人填写。但不到一天,文档涌入大量恶意信息,文档最后在五天内下架。一些海外的中国人又开始在网上创立一个备份。

备份文档发起人「李老师不是李老师」(网名)说,从家属报警不立案、文档下架、微博禁止评论,都可以清楚看出官方在刻意降温,而文档则希望能起到「向公权力施压的一个作用」。

文档负责人蒋不也说,在帮忙填写文档的过程中,他被庞大的个案数量吓到,而他惊讶不少案例是在2025年1月才发生,「这件事情其实根本没有解决,而且持续不断的发生」。让他更难过的是,有些当事者最久已经失踪七、八年,「可能已经遭遇什么不测,再也没办法跟家人联系了」。

2023年10月,家人透过捞人的中介缴付62万预付现金后,许博淳终于第一次看到太阳。他被载到中缅边境的清水河口岸,在那里家人再被要求付多20万才放人。回国后,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文件,许博淳被视为非法出入境,遭公安拘留十天,两千元罚款。

直到今天,他没被确认为人口拐卖受害者。


至于谢岳鹏,他在被困20天后获救。时间之短,他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我不是国家重要分子,也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回到台湾后,他在朋友家看了电影《孤注一掷》。但电影还没有放完,他就开始崩溃大哭,「一边哭一边发抖」。一个月前发生过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像他当日在园区被打过的疤痕也还清晰可见。

本已淡出公众视野的电信网络诈骗再次曝光,大陆涌现泰国机票退款潮,也间接触发陈奕迅取消泰国演唱会。在于救援组织工作的珍尼弗而言,那是一件「开心的事」,「泰国是靠旅游业来赚钱的,你这样子搞了一波,泰国肯定会做事情(打击),但是他会做到什么程度,我们不知道。」

李玲也问过一些相熟的警察,他们说目前中国公安部也有发文「高度重视」,日后受害人立案可能性会变高,「可能还是非法监禁(名义),但是他一定会受理」。 1月22日,中缅泰三国高官召开专门会议,表示就合作铲除妙瓦底电诈窝点「达成积极共识」。

在香港,政府也有加快行动。截至今年1月初,有12名港人仍处身东南亚被禁锢。保安局在1月12日率领专责小组前往泰国跟进,目前已有两人获救。

可是阿美则仍然在等。半年过去,她与家人只联络上三次:第一次求救、生日当天,还有1月1日元旦。

阿美说,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总经常发恶梦,梦到家人回来了,「但已经死了」。看到政府加快行动,她很有信心家人能够回来,只不过仍然无期。她早早作好最坏的准备——

「假如有一日知道他死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但现在(等待)是一个很长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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