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我打了一辆 Grab 出租车,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才终于成功叫到了车。匆匆忙忙赶往机场大厅,发现离起飞仅剩不到两个小时。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车边,打开车门。司机下车打开后备箱,帮我放好行李。
这位司机看上去大约40岁,穿着一件红色条纹篮球服的T恤,头戴红色RAP帽,手臂上布满纹身,给人一种街头氛围(虽然后来我发现这种感觉纯属我自己的刻板印象)。他的外表与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声音沉稳,语速缓慢,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我上车后,他礼貌地问候道:“晚上好,先生!”我回应道:“晚上好!我们快点出发吧。”他看到我急切的样子,关心地问:“先生,您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您的飞机是几点的?”
我回答:“还有两个小时,如果您一小时内能送我到,就没问题。”
他继续巴拉着手机看路线,问:“如果赶不上怎么办呢?”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们先上路吧,路上再考虑。”
司机点头:“好的,先生。”
在路上,我询问他今天为什么这么难叫到车。他解释说:“因为下周有长假,很多人都要回省(外省的老家)。”我追问为什么还叫不到车,他说:“是的,平常周末也会堵,但今天情况特别糟糕,有些 Grab 司机也变成乘客回家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紧张,担心到了机场还会遇到长队。我刷了会手机,问他小长假是哪些假期。他告诉我:“周一是村委/街道选举,周三是万圣节,周四是亡灵节。”
每次与他的对话都很礼貌和得体,与大多数 Grab 司机的不同,他的情绪稳定又平静。我下意识地问:“你经常去教堂吗?”
他回答说:“不太去,周末我要看儿子,偶尔会带他去教堂。”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开车。他的驾驶稳健,灵活应对堵车,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我好奇地问起他开 Grab 的时间,他告诉我:“2017年开始的,每天早6晚12。”
我感叹道:“辛苦了,生活不容易。”
他谦虚地说:“是的,疫情期间没生意,我还去建筑工地做分包商。”
我问:“这样收入不错吧?”
他笑着解释:“分包收入高,但不稳定,做完一个项目就得等下一个。”
我们又聊到他12岁的儿子,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儿子住在一起。他说:“我起早贪黑,没时间照顾他,而且他还要在家乡上学。”
我劝道:“他12岁了,应该能照顾自己了吧?”
他坚持道:“我不放心,所以让他在家乡上学。”
“你就一个儿子?这个情况菲律宾很少阿”
“是的,先生。我的女儿去年感染新冠,死掉了”语气语调依然平稳,似乎在谈论他人的事情。
心里感到有些突如其来的压抑,轻声说道“很抱歉,愿她在天上安息”
“谢谢你,先生”
“她多大了?”
“才出生不久就死掉了。”
胸口如山一样的压抑和伤感,“那一定是段难捱的时光,真的为你难过”
“是的,先生,谢谢你”
接着他在手机导航的页面上一划,就是这么一划,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同时对我说:“先生,这就是我的女儿。“
这是一张女婴的照片,脸部有明显的缺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甚至有些吓人。
竟然把已故女儿的照片放在手机最易看到的页面上,这操作太让我感到意外和震惊了,继而又不由自主的注视着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不必这样把她的照片放在手机里为了怀念她吧,你的生活还要继续阿?
“还好,先生。我只是想要时不时看看她”
语气依然平静,神情依然安详,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所说一件遥远和自己不太相关的往事。
我又问及他的妻子,他告诉我她在沙特打工,并且收入比他高。我们谈到家庭成员分居的情况,三个家庭成员,却分居各地。菲律宾的海外劳工OFW为本国外汇收入和经济做了几大的贡献,被认为是国家的英雄,机场甚至有专门为他们设立的快速通道,但其所谓荣光的背后是多少个家庭的天各一方。不管是一些底层的菲律宾人,包括一些中产同样面临和家庭的长期分离。
在这次行程中,我被这位司机的故事深深感动。他是个了不起的父亲,尽管生活不易,但他依然全力前行。下车时,我再次感谢他,并祝愿他和儿子有个愉快的周末。
并难得给了五星好评,第一次顶格给了小费,并再次留言: 祝他和他的儿子能过个快乐的节日。
每个背井离乡的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身负责任,努力的跑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