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非洲的博彩业投资分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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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线下赌场

据不完全统计，在非洲的华人华侨总数已超过100万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以男性为主的青壮年劳工，这些中国男性客人通常是光顾赌场的主要人群。赌徒们在赌桌上挥金如土，将打拼多年积累的资金一夜输光的事情屡见不鲜，每天都有华人华侨一夜破产的悲剧在非洲赌场上演。

如常江和袁卿所述：“相比人口基数相当或更大的欧美人与印度人，中国人中的赌徒比例高得出奇。”但不成比例的是，关于中国人在非洲经营赌场或中国人赌博习惯的研究非常有限。

在人类学家杨蓓蓓的研究中，许多赞比亚的中国移民，特别是受雇于中小型企业的员工都有到赌场消费的习惯，乐于将赌博视为一种娱乐和放松。

另一篇由历史学家李安山撰写的论文，则记载了名为“字花”的赌博形式的由来：据悉，“字花”由早期来到南非的老华侨开创，长期以来被华人垄断，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而早期的一些中华会馆为了筹集办学经费，偶尔会从这些华人赌场中收取利润分成。

不过，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部分非洲赌场都是由来自欧洲（如英国、希腊、俄罗斯等）或南非的白人负责经营的。

除了模里西斯和南非等国的少数华商较早地涉足了赌博业，中国资本以较大体量进军非洲赌博行业，是在2000年之后。这与中国在世纪之交提出的“走出去”战略，以及中非经济自那以后日益紧密的联有直接关联。

根据麦肯锡的报告，在非洲的中国民营企业已经超过了10000家，它们正在逐步成为中非经贸投资合作的主要力量。

近年来，导致中国人在非洲开设赌场数激增的一个重要背景，是大陆地区全范围开展的反腐败运动和扫黑除恶。作为“黄赌毒”之一，博彩业通常是腐败分子、黑恶势力获取巨额利润的重要途径，也是国家专项打击的重点对象。

一些在福建沿海地区从事博彩业的福建籍商人，都曾因为在扫黑除恶中遭到逮捕或罚款的惩治，而选择移居到非洲寻找新的机会。

而开设在非洲的华人赌场，往往具有两方面的特点。

一方面，它们提供的服务优质，甚至不逊于发达国家的赌场。为了吸引顾客，华人赌场大多提供包括中餐在内的免费餐饮服务，也会邀请演出团体到场助兴。

此外，部分赌场还会以在非华侨华人群体为目标，制定多种行销策略，如在华人报纸或较多华侨华人订阅的微信公众号上刊登广告和发放优惠券，定期举办社交活动，提供免费接驳班车等。更有甚者，还会有来自中国的性工作者在这些赌场中流连徘徊。

另一方面，它们扎堆存在，呈现出一定的聚集性特点。在肯尼亚，至少7家华侨华人投资的赌场集中在首都内罗毕的赫灵汉姆区域；在安哥拉的首都罗安达，菲德尔·卡斯特罗大道两旁，最多时曾有超过5家华人投资的赌场；在黄金蕴藏量较高的加纳，华侨华人投资的赌场也是集中在首都阿克拉及港口城市特码和库马西，这些城市都有较多来自中国的淘金者。

这种聚集性的特点，也使得各赌场之间存在较为激烈的竞争，当中不乏导致流血事件发生的恶性竞争。

中国在非洲的经济脉动与投资起落，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博彩业在非洲的兴衰。

例如在加纳的几座华人较多的矿业城市，在2010年前后就曾出现过一系列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中国城”———中餐馆、酒店、超市、KTV一应俱全，博彩业也顺势被带动。

在2013年之后，随着加纳政府对非法淘金打击力度的加大，许多华人遭到遣返或无奈回国，多家曾经宾客如云的赌场也随之关门倒闭。在安哥拉，随着国家内战在2002年宣告结束，大批华侨华人和中国资本纷纷涌入。

据其内政部资料表明，安哥拉的华侨华人数量在2012时达到了26万的峰值数字，伴随而来的便是中国赌场的蜂拥而起。而在2015年前后，由于石油价格暴跌，安哥拉经济经受重创，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华侨华人的数量及其投资量亦不可避免地相应-少，不少赌场因此陆续关停。

根据媒体在这两个国家，以及赞比亚、坦桑尼亚、肯尼亚的采访和调研，部分在非华人对于他们所投资的赌场缺乏运营经验，导致经营不善，内部股东的利益突频频发生。例如，安哥拉的一间中国赌场就因内部股东矛盾重重、相互举报而招来了政府的调查，并在多部门联合执法的要求下被迫关停。

因此，在当地找到一家拥有良好口碑、丰富经验、最好已获得赌牌的博彩运营商合作（如设立合资公司或参股收购等），往往是较为理想的投资方式。

此外，赌场花在安保方面的成本也非常高。在笔者的走访过程中，加纳、安哥拉、肯尼亚、赞比亚的中国赌场的运营者都曾表示，安全问题是顾客和赌场两方共同关心的首要问题。有学者在其研究中也指出，在他到达刚果金的第一周，金沙萨就发生了多起针对中国赌客的抢劫案，不免令人望而却步。

除了日常安保费用的开销以外，中国赌场通常还需要与当地警局维持良好的关系，这一灰色区域也会耗费企业不少成本。

除了开设具有规模的线下赌场以外，中国制造的“老虎机”也在非洲许多国家随处可见，甚至远离城市的村落酒吧里，也经常能看到一两台。

一些在非华人将老虎机出租给非洲小店的摊主，并与店主进行分成，构成了最简单的博彩盈利模式。根据笔者2014年底在赞比亚利文斯顿村落的调研，老虎机的最低下注门槛只需要2克瓦查（约0.12美元），每天都会吸引大量青少年投入当中，利润积少成多，也相当可观。

而针对老虎机吸引年轻人沉迷博彩的现象，当地民众表达了相应的担忧，也引发了一些非洲本土与国际媒体的关注和批评。一些非洲国家政府也相应提高了监管与整治的力度。

例如，2015年3月，赞比亚恩多拉市议会从涉嫌无照经营的5家中国企业没收了123台。2016年，赞比亚卢萨卡市政厅宣?所有赌博机器只能在合法的赌场经营，否则地方当局将强制没收这些机器。安哥拉官员在接受采访时也曾提到，许多产自中国的赌博游戏设备在安哥拉非法经营并并未在相关部门登记备案，安哥拉有关部门将加强监督和政治。

2.网络博彩

呈现稳步增长的趋势。其原因大致可以归为以下两点：其一，新冠疫情的爆发和全球流行催化了线上博彩游戏，在政府出于防控而对;乐场所进行管制的同时，家逐步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其二，近年来非洲移动互联网和数字金融服务的迅猛发展，移动货币支付功能因其便捷性在非洲国家陆续普及。截止2021年12月，非洲互联网渗透率为43.1%。

此外，近年来，由于内地政策收紧、人口红利消退、流量向新兴移动互联网市场转移等多重原因，中国互联网公司及人员出海创业已经成了一种新常态。创业专案涉及自媒体、智能手机、电子商务、移动游戏等多个领域，亦有人涉足网络博彩。

出海产业研究机构志象网此前就在其报导中指出，在网络博彩被大陆严加管控的背景下，越来越多有中国资本背景的企业开始进军非洲的博彩业，其中不乏上市公司，有的甚至能达到近千万美元的月流水。例如，在国内以狼人杀游戏出名的西安云睿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安云睿）就已在非洲涉足线上博彩，网

易旗下的雷火科技有限公司则是西安云睿最大的股东。

根据志象网的报导，该公司在非洲推出了博彩产品Bangbet，主要面向肯尼亚、尼日利亚和乌干达市场。在肯尼亚，只需通过当地手机号码注册帐号，即可参与

博彩游戏和体彩押注，最少仅需要20肯尼亚先令（约0.18美元）就可以进行一次投注。

此外，根据公开消息，被中国企业昆仑万维控股的公司Opera流览器，也在非洲通过联营及合资公司开展了涵盖移动支付、音乐、博彩在内的多维布局。Opera拥有非洲最大的博彩公司之一Powerbets公司 50.1%的股份，而Powerbets作为一家合资企业，目前在9个非洲市场获得许可，在7个市场进行运营，为非洲各地的体育博彩、模拟体育博彩等服务提供平台。

对于在非洲经营网络博彩的中国企业来说，宣传成本和牌照是较大的支出，其中宣传成本则是日常的最大开销。为吸引非洲本地客户，中国企业通常需要在宣传和广告费上进行较大投入，如在 Google、Facebook上进行广告投放，平均每个月的花费在10-20万美元之间。而根据采访，牌照的价格管看似明码标价，但通常办下来要花费标价的10倍甚至20倍，这与非洲国家的高腐败率密切相关。

因而，除直接申请牌照外，中方资本既能回避“冤枉钱”、又能进驻非洲网络博彩业的另一种通行做法，是在当地寻找合作伙伴合资，由本地公司来解决注册、牌照申请等问题，或与持有牌照的当地公司合作，租用其牌照。

对于非洲政府来说，施行网络博彩监管面临着来自技术方面的挑战。赞比亚发展署（Zambia Development Agency）一名负责对外直接投资的研究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在赞比亚经营网络博彩的公司，赞比亚政府缺乏相应的手段和技术进行监管。我们的官员和政府机构对网络博彩业务并不熟悉，相关的法律和规定也不健全。我们的一些合作伙伴曾经反映说，有些在赞比亚运营的网络博彩公司并未在赞注册，也没有依法纳税，这些企业很可能将其部分收入用于洗钱。但我们目前对于博彩行业的监管，更多是规范线下赌场和赌博机器的摆放，尚未能制定出相应的制度，亦未能安排具备相应技术的人员来负责监管。

3.彩票业务

除了线下赌场和网络博彩两大板块之外，中国资本在非洲也涉足彩票业务。于香港联交所主机板上市的华彩控股集团（中国最大的互联网综合服务提供商腾讯于2014年成为华彩集团第二大股东），就与加纳、塞拉里昂、肯尼亚等国家彩票互相联手，开展了广泛的业务合作，涉及包括电脑票、竞猜型彩票、视频彩票和即开型彩票在内的多项业务领域，为对方提供彩票技术、游戏与营运等全方位服务。此外，一些体量较小的、来自大陆的民营资本，也在非洲其他国家参与类似业务。

如何规范化、专业化地管理彩票市场，一定程度上与非洲国家的行政能力、当地官员的业务水准有关。根据对在肯尼亚经营彩票业务的有关人士的才访，肯尼亚博彩委员会具有较高的专业水准，会对博彩企业进行较长时间的背景调查，除要求其股东具有专业领域的从业经验外，还要求其提供的彩票和服务要达到国际标准，甚至不惜为此开展跨国调研。

一些非洲国家官员也会主动要求到海外（如中国澳门）进行博彩业的培训。例如，安哥拉财政部就曾向中国驻安哥拉经济参赞商务处提出到澳门学习博彩业管理经验，希望通过培训将安哥拉博彩业引入正轨。

而在一些综合国力相对较弱的非洲国家，政府由于缺乏相应的经验，无力对彩票行业做出有效监管，致使彩票在印刷、发行等层面出现不能达标的情况。例如，马达加斯加的彩票管理就非常混乱，进入市场的彩票运营商的品质参差不齐，中国彩票商曾因无法有效核实中奖彩票的真假，与一名马达加斯加顾客发生纠纷，进而引发冲突，导致当地居民聚集，最终升级成为一场骚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