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我离开了家。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是新的开始。可当脚落在西港的土地上时,我闻到的不是机会的味道,而是一种潮湿的陌生感,混着尘土与焦虑。
园区的大门像一扇铁笼。进去的那一刻,我成了千千万万“狗推”中的一员。白天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拼命地敲打命运的门。夜晚的灯光亮得刺眼,却照不进人心。 刚开始的几天,我还幻想着赚钱、翻身,想着总有一天能风光地回国。 可现实比风还冷。检查一波接着一波,有人被带走,有人被遣返,有人彻底失踪。 短短一个月,我搬了三次家。每一次搬迁都像逃亡,提着行李的手在抖,心也在抖。 有人笑说:“能跑的就算运气好。” 可我知道,那笑声里有恐惧的颤音。
母亲的电话一如往常,她的声音一半是担忧,一半是心疼。 “新闻天天在报道,你那边安全吗?” 我撒谎说:“挺好的。” 因为我不敢告诉她,昨天隔壁园区的人刚被带走; 也不敢说,我每晚睡觉都要把护照塞在枕头底下。
有时候我想走, 想回去,重新做人。 但转念一想,既然都到了这一步, 就算是火坑,也得跳到底。 人一旦陷进现实,就像陷进泥潭,越挣扎越深。
夜晚的西港有风, 吹得铁皮屋咣当作响。 我望着窗外的灯火——那一盏盏灯,看似明亮,其实都被黑暗包围。 我忽然明白,所谓的出人头地,不过是幻觉。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真的自由。 风仍在吹, 吹过园区的围墙, 吹过那些仓皇逃走的背影, 也吹进我心里,让我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
——到底什么,才算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