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我熟练了起来。朋友圈里的文字变得漂亮,截图做得更真实,话术变成了工作笔记。我开始在贴吧、群组、私聊里做“种子”——先给人看几张小额赢钱的截图,再引导他们去那个“有保障的平台”。我学会了如何把“返利”说得像福利,如何把“限时活动”说得像机会。 钱来得快,也消得快。第一次把几万佣金打到卡上的那晚,我把电话放在桌上,听着催款电话还在不停,心里有种荒谬的满足感:我正在用别人的输,修补自己的世界。江姐看着我,眼里有莫名的复杂:“你就这样吗?用别人填洞?” “谁不填洞?”我没法回她一句慰藉。可我也开始把债一点点还掉:房租、父母的欠款、几个最凶的高利贷。债务像断裂的链条,一截一截地被我拼上。我知道这不是救赎,但终究有人会从账单上划掉一个数字,那种感觉像是给自己打了强心剂。 但代价是我们开始成为制造者而不是被害者。我们拉的人里不乏像我们当年的模样:眼里有光,手里没有底子。每次看到他们在屏幕前下单,我的胃就翻滚——就像我曾在赌场看着别人付出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钱是通过我的手流走。 日子像切片机,慢慢把我和江姐切成了不同的形状。债务确实被我一点点还清。父母那次在客厅里数钞票,眼眶湿润,父亲说了句:“孩子,你总算让我们松口气了。”那一刻好像我们又回到了某种正常的轨道。 我把银行里的账一笔笔转给了那些催债的人,短短几个月,我们家的电话终于少了许多陌生声音。可我用的手段让我自己无法再昂首。街上的人看着我,眼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复杂的审视——像看着一个曾经绑架别人的人现在在还赎金。 江姐把还上的最后一笔钱放在桌上,她没有说话,手指在那张纸币边缘转了又转。后来她坐在窗边,外面下起了雨,她说:“你还了债,我却没有真正得到什么。”她的声音里有庆幸,也有沉痛。 我把她抱在怀里,心里像有个机械在不停地敲击。我开始明白:债可以还,良心的空洞不容易填。而且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当你用别人受伤的钱去还自己的债时,你是在把伤口转移,而不是缝合。 |